你查我的账、我要你的命！1981年274次旅客列车爆炸案侦破始末

  1981年10月20日8时07分，由加格达奇站开往三棵树站的274次旅客列车在配属于齐齐哈尔铁路局齐齐哈尔铁路分局加格达奇机务段的东风型内燃机车的牵引下从加格达奇站（位于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加格达奇区的一等车站）准点发车。列车编组15辆，全部由配属于哈尔滨铁路局三棵树车辆段的22型客车组成，编组内有行李车、餐车、软卧车各1辆，硬座车7辆，硬卧车5辆。

  8时54分，274次旅客列车通过了讷尔克气站（位于内蒙古自治区鄂伦春自治旗讷尔克气乡的乘降所，当时是四等车站），行驶上了嫩林铁路乌尔旗汗至朝阳村区间段，钻过一个隧洞就能到达下一个停靠的车站——朝阳村站（位于内蒙古自治区鄂伦春自治旗朝阳村的乘降所，当时是四等车站）。

  8时59分，当274次旅客列车准备钻隧洞的时候，机后第13位的硬座车厢突然发出一声闷雷一般的巨响，然后一团巨大的火球从该车厢内腾起，顿时13号车厢浓烟滚滚，碎片四射，车厢内的叫喊声和声响成一片，列车员立即拉下了紧急制动阀手柄，让274次旅客列车在隧洞前紧急停车。9时13分，列车长骑着自行车回讷尔克气站，用运转室的电话向上级报告了情况，齐齐哈尔铁路分局当即下令274次旅客列车终止运行任务，列车退回加格达奇站并由齐齐哈尔铁路局公安处对此事实施调查。

  这次爆炸总共造成3名旅客当场被炸死，65名旅客不同程度被炸伤或者烧伤，22型客车大破1辆，嫩林线分钟，构成一起旅客列车重大爆炸伤亡事故。

  在接到事故发生的消息后，齐齐哈尔铁路局公安处刑侦科和刑侦大队的侦查员们立即集结，拿上家伙事儿跳上警车以最快速度赶到加格达奇站，此时加格达奇铁路公安分处刑侦队的侦查员们已经等候多时。随后黑龙江省公安厅、大兴安岭地区公安处以及加格达奇区公安局的刑侦和技术干警也先后赶到。

  当274次旅客列车退回站内，并将发生爆炸的13号硬座车厢甩下（其余车厢重新编组并经过彻底检查确认无碍后再度出发执行274次旅客列车的运行任务），待医务人员将死者的遗体以及伤者撤离下车厢，侦查员们随即登车，开展现场勘查和群众查访工作。

  经过两昼夜的勘查，侦查员们从现场搜集到的一大批残片中注意到了一批闹表和电池盒的零件和残片，总共184块。通过对这些残片周围的烟云残留物以及粉尘进行化验，确认这些物质中有硝铵炸药和矿物油脂。通过对这些闹表零件的拼凑，证实这些零件来自一只双铃闹表，而这只闹表的止闹阀上还缠有白胶布，显然这是有人刻意这么做的。

  在同一个地点同时发现闹表、电池和炸药，侦查员们怀疑这起爆炸是由人为制造的定时爆炸装置而引发的。这种人为制造的爆炸案的作案动机无非是三个：其一是阶级敌人制造的破坏，其二是失意者自爆的报复社会行为，其三就是针对某个乘车旅客的仇杀。

  通过两天的走访，侦查员们确认当时13号车厢内一共有120名旅客和1名列车员，通过逐一走访和排查，包括3名死者在内的所有人的行李和个人物品中都没有闹表、炸药和矿物油脂，因此基本能证实凶手应该是将爆炸物放在13号车厢然后又下车了，爆炸发生的时候凶手可能并不在现场。

  侦查员们拿着闹表的残片跑遍了东北、华北、内蒙古、华中和华东地区的三十多家在加格达奇有设门市部或者代销店的钟表厂以求确认闹表的品牌，最终在忙活了五天后确定闹表是鞍山钟表总厂于1962年定型并投产的“白鸽”牌闹表。

  接下来就要确认这只闹表的主人，找到闹表的主人，这起爆炸案的真相也就八九不离十了。但是，这只闹表在加格达奇区销售得十分广泛，从1962年开始一共销售了将近两万只，加格达奇区当时的12万非流动人口几乎几乎每家都有一只或者两只，要排查这只表的主人的工作量无异于大海捞针。用加格达奇铁路公安分处分处长的话说：“什么大海捞针，我们这里没有海，只有森林，分明是林海寻敌！嫌疑人十有八九在加格达奇区附近，因为携带定时炸弹本身就有很大的危险，外地人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到这里来作案。当然我们不能完全排除外地人作案的可能性，但我个人觉得嫌疑人就在加格达奇区！”

  在接下来的四个多月的时间里，侦查员们将加格达奇区的将近三万户的情况全都摸了个遍，最终将怀疑集中到大兴安岭地区林管局德都疗养院会计刘怀德身上。让侦查员起疑的是：他周围的邻居和群众众口一词地证实他家里有一只“白鸽”牌双铃闹表，但是侦查员在走访刘怀德的家的时候，刘怀德的老婆、儿子和女儿均矢口否认。然而，邻居中有人反映自己分明在10月19日去刘家串门的时候还看到那只双铃闹表。

  于是，刘怀德成了侦查员们的重点排查对象。通过排查，慢慢的变多的线索被挖掘了出来。

  有人揭发：他曾经在10月20日那天在加格达奇火车站站前广场上看到过刘怀德。

  有人揭发：刘怀德曾利用职务之便贪污疗养院的公款用于家庭挥霍，被职工揭发后疗养院副院长申宝志要求查账。刘怀德勃然大怒，曾在1980年11月30日领着女儿刘玲珑和小儿子刘凤起潜入疗养院放火，企图烧毁账目、烧死申宝志，被疗养院保卫科擒获后被加格达奇区公安局拘审了六个月，至今还处在每个周都要去居住地所在派出所报到的半监视居住状态（放火没有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也没有人员受伤或死亡和财产损失）。因此，刘怀德更加对申宝志恨之入骨，多次扬言要“做掉他”。

  有人揭发：刘怀德家自10月20日后就改用“马蹄”牌钟控收音机报时，再也没人看到过那只“白鸽”牌双铃闹表。

  有人揭发：刘怀德知道申宝志要乘坐10月20日的274次旅客列车回德都。因为在10月20日那天有人看到刘怀德在加格达奇车站和申宝志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一点得到与申宝志一同乘坐274次旅客列车的德都疗养院的数名职工的证实，说当时刘怀德向申宝志请假回家一趟，说要送他大儿子刘凤超去当兵。

  有人揭发：刘怀德的长子刘凤超在1980年夏天曾经和同学一起去炸鱼，炸鱼留下不少雷管和炸药，且这些雷管炸药没有上交，一直存放在刘家。

  疗养院的出纳揭发：刘怀德在1980年从齐齐哈尔联营商店买过两个电池盒，然后拿着发票回单位报销，而本单位从来没有人用过这种东西。

  据此，警方认为刘怀德既有作案的技术条件，也有作案动机，还有作案时间。为了坐实这一点，侦查员们将电池盒残片送到上海去检验，并确定电池盒残片属于上海新海电讯配件厂的产品，同时厂方证实他们曾经在1979年发了一批电池盒往齐齐哈尔联营商店销售，从残片上残留的生产批号确定就是这批发往齐齐哈尔的产品。

  此外，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在爆炸中心附近收集到了大量的绿色帆布旅行袋的残片，经德都疗养院的干部职员确认，刘怀德之前在班上取送款和出差用的都是绿色帆布旅行袋。而刘怀德的许多邻居都证实：刘怀德的确常常使用绿色帆布旅行袋出行。

  有了以上的排查结果，加格达奇铁路公安分处的侦查员在德都县检察院和德都县公安局的协助下传唤了刘怀德，然后有了如下的对话。

  答：“这我不知道，这是我家婆娘扔的，我婆娘的事情我从不过问，你们问我婆娘好了。”

  问：“你还要演到何时？那天早晨你在加格达奇车站向申宝志请假，你的另外几位疗养院同事都看到了。请假后你就回了家，然后你家的闹表就不见了，然后列车就爆炸了！”

  答：“啊，经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是在加格达奇车站了。但我和列车爆炸没关系。”

  侦查员认为刘怀德不老实，在一时半会无法突破刘怀德的情况下，警方将侦查重点放在刘怀德的直系亲属身上，因为这起案子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人所为。刘怀德的老婆董琴、大儿子刘凤超、四儿子刘凤起、女儿刘玲珑都是怀疑对象。

  刘怀德的女儿刘玲珑今年18岁，高中毕业后在德都疗养院干过一段时间的临时工，1年后在家待业，在面对民警关于双铃闹表下落的询问，刘玲珑也一口咬定：“家里的双铃闹表很早就坏了，可能拆了。”

  问：“是道听途说吗？你的邻居，你的同学、你的朋友乃至你的亲戚都证明在10月20日前都在你家见到过那只双铃闹表。列车爆炸发生你家的这只闹表就不见了，列车爆炸现场发现了和你家闹表一个牌子的闹表碎片，你说这只闹表和你家消失的那只闹表是不是同一只？”

  刘玲珑虽然受刘怀德的影响，学会了她父亲能言善辩的“本领”，但毕竟只有18岁，被侦查员咄咄逼人的提问给吓得哭了，哭了一阵后说：“列车爆炸的事是的，与我家人无关。”

  然后刘玲珑讲述了她如何一手制作定时炸弹和如何用绿色帆布旅行袋装好后亲自送上274次旅客列车的经过。但是侦查员认为刘玲珑作为一个年仅18岁的孩子，无论从她的意识、胆量都难以自行干出这样残酷的勾当这是一个大大的问号。此外从她的知识储备上看能否制作出这样难度的定时炸弹也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经过多方面的了解，刘玲珑虽然懂得电工技术，但根本不懂任何爆破常识。

  为了验证她的口供，侦查员给了原材料，要求刘玲珑重新制作一枚和274次旅客列车上一样的定时炸弹，如果她能制造的出来，就能证明这起爆炸是她一手制造的；如果造不出来，那她就在撒谎。

  结果，刘玲珑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连接电池、缠电阻丝等过程，但是操作到用闹表绝缘、定时的步骤时她就怎么也做不上来了。如果不知道在止闹阀上绝缘，做不到绝缘就不能定时。

  因此，刘玲珑做出的所谓的定时炸弹是绝不会发生爆炸的，说明刘玲珑根本不是炸弹的制作者，充其量就是将炸弹带上274次旅客列车的人，的另有其人。而刘家人里面具备制作定时炸弹的电工知识和爆破知识的只有刘凤超1人。

  在这个过程中，被羁押的刘怀德可能要预感到刘玲珑可能会顶不住，委托同监室的犯人家属给他的老婆董琴送出了一封信，嘱咐说：双铃闹表已经卖给废品收购站或者拆了扔了，这一点不要松口。除此之外，还约定了接下来的一系列内外联络暗号。随后董琴在收到信的第二天就动身从加格达奇动身去德都县，给被羁押的刘怀德、刘玲珑送衣服为名将一封信夹在衣服里，在检查中被侦查员截获，信中写着：火车爆炸的事情对谁也没说。

  据此，加格达奇铁路公安分处经齐齐哈尔铁路局公安处批准于1982年5月16日拘审了刘怀德的妻子董琴、大儿子刘凤超和小儿子刘凤起，并将他们连同刘怀德和刘玲珑一家五口一并押解到齐齐哈尔分别拘留和审查。

  结果刘凤超首先顶不住，交代炸弹就是他做的。当然侦查员也不可能光靠口供进行认定，要求他重新制作一枚定时炸弹，结果刘凤超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将炸弹安装好，经过试验完全能达到274次旅客列车爆炸案的那枚定时炸弹的威力。尤其是他在闹表止闹阀上缠白色胶布作为绝缘的手法和现场提取到的碎片上的白色胶布缠法完全一致，可以认定274次旅客列车爆炸案的那枚定时炸弹就是刘凤超做的。

  关键的一环刘凤超被突破后，刘玲珑也再也支撑不下去，承认炸弹是刘凤超做的，是自己安放在274次旅客列车上的，但是指使他们这么做的是刘怀德，而母亲董琴和四儿子刘凤起是知情者。

  面对刘凤超和刘玲珑的口供，董琴和刘凤起方寸大乱，把他们所知道的都说了。至此，就算刘怀德死不承认也不重要了。

  刘怀德因为贪污疗养院的公款供家里挥霍，申宝志要查他的账，因此怀恨在心，就起了把申宝志干掉的念头。

  1981年10月18日，刘怀德和董琴在加格达奇街上遇到了申宝志，申宝志告诉刘怀德：在加格达奇住的疗养院职工在10月20日都要回德都总结全年工作，并公布查账结果。

  刘怀德就此下了要干掉申宝志的决心，只要把申宝志干掉了，就不会有人再查他的账了。

  10月19日上午，准备参军的刘凤超正在拾掇处理炸鱼剩下的雷管和炸药，正好被刘怀德看到了，刘怀德要求刘凤超给他做个定时炸弹，“把这么多东西留着给申宝志用上！”

  刘凤超起先不同意，认为“这样做太丧良心。”结果当场挨了刘怀德一个大耳撇子，刘怀德甩了耳光后还骂他：“儿子不听老子的命令就是逆子！”刘凤超没办法只好在刘怀德的威逼下制作定时炸弹，在制作的过程中董琴、刘凤起、刘玲珑和刘凤超的女友都目睹了部分过程。

  炸弹制作好后，刘怀德嫌炸药量少，叫刘凤超再去弄一点，刘凤超表示拒绝，说“这时候要搞炸药岂不等于告诉人家了吗？”

  刘怀德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用塑料袋装了4斤汽油，连同炸弹一起装进了草绿色旅行袋里。

  10月20日早晨，刘凤超将定时炸弹的起爆时间定在9时整，刘怀德随即要求刘凤超跟他一起去火车站，但刘凤超说什么也不去，于是刘怀德叫上了刘玲珑一起去。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刘玲珑穿了一件半截男式劳动皮袄，戴着黑皮帽子和大口罩跟着刘怀德到了加格达奇站，刘怀德给她买了一张加格达奇至大杨树的274次旅客列车硬座车票并让她在进站口等他。

  然后刘怀德在车站广场等到了申宝志，然后以刘凤超准备参军为由请假，并得知申宝志他们的作为的274次旅客列车的12号车厢，然后将这个情况告诉了刘玲珑，刘玲珑于是带着定时炸弹进站上车。

  刘玲珑是由12号车厢和13号车厢的连接处车门上的车，由于心情极为紧张而拐进了13号车厢，错将定时炸弹放在了13号车厢的行李架上后慌忙下车。

  刘凤超的女友面对侦查员找上门的询问，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曾经目睹刘凤超制造定时炸弹的部分过程——

  当刘怀德听说274次旅客列车爆炸后没有炸死申宝志后极为颓丧，一连几天都在家喝闷酒，然后对全家人说：“今后谁也不准再提这事，咱家的表有人问就说拆了扔了，永远不能说！”还指着大儿子刘凤超和小儿子刘凤起说：“就是你们结了婚，生了孩子也不准再提这事！”

  至此，274次旅客列车爆炸案在经过加格达奇铁路公安分处七个多月的侦办真相大白。刘怀德、刘凤超、刘玲珑以爆炸罪，董琴和刘凤起以包庇罪被齐齐哈尔铁路检察机关批准逮捕（如何判决欢迎知情小伙伴积极补充，爆炸罪导致非常严重后果的量刑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至死刑，包庇罪情节严重的量刑为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